I

這是一個午睡在熱天霧氣裡的小鎮,我走在被河水浸泡的石板路上,偶爾只有雲從旁邊狹窄的河道淌過去。就這樣一直走了半個夢。鎮上空無一物,只有一家雜貨店,老頭坐在店鋪深處的昏暗裡,木櫃放在外面,裡面擺著一包開了封的藍色軟包裝的香菸,那種藍色是無法被看見的海洋的顏色。點燃香菸,捲菸紙上浮出來一句詩,燒作煙霧沈到了空氣裡,風帶著灰燼落到這片土地的其他地方,那天,沈睡的人都在夢裡見到了這樣一種藍色。



II


從家旁邊的麵包店出發,朝著城市上面走,到神殿只要二十分鐘。這座城市是透明的,懸吊在馬路中間的路燈還沒亮起來,垃圾袋裡已經堆著一些玻璃酒瓶,被風吹得擺動而發出空洞的聲音。遊客和鴿子坐在廣場的噴泉邊上歇涼,流浪漢在教堂門口乞討,為了逃離他們,我快步走進神殿的門廊,圍繞成圓柱的石頭吞沒了一切。我望著混凝土穹頂中間那個古老的洞,聲音從雲的縫隙中落下來,吹到我的身上。



III


雨,像夢境一樣裹挾著霧降落。細密的雨的線條柔和地落下來,把我們砸爛,它們的氣味、重量統統碎在了我們的身體裡,唯獨線條穿過了,穿過恆久的時間,交疊起來。汗漓漓的肚皮貼在一起,或許是腳踝,或許是毛髮。雨停的時候,我們從漫長的旅途回到這裡,躺在土地中間,一聲很輕的嘆息,被吹來的涼風覆蓋了。風穿過我們身體,骨頭的縫隙,跳起了柏拉圖的影之舞。










2022.